高阳台·将反魏塘疏香女子亦以次日归吴下置酒话别离怀惘惘
郭麐〔清代〕
暗水通潮,痴云阁雨,微阴不散清城。留得枯荷,奈他先作离声。清歌欲遏行云住,露春纤、并坐盈笙。莫多情,第一难忘,席上轻盈。
天涯我是飘零惯,任飞花无定,相送人行。见说兰舟,明朝也泊长亭。门前记取垂杨树,只藏他、三两秋莺。一程程,愁水愁风,不要人听。
注释
魏塘:地名,今属浙江嘉兴。
吴下:今江苏苏州。
阁:通“搁”,撂下。
“留得”二句:
李商隐《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》诗:“留得枯荷听雨声。”
“清歌”句:古有秦人秦青善歌,其歌声“声振林木,响遏行云”(见《
列子·汤问》)。
春纤:纤白如葱的手指。
飞花:此指杨花。
赏析
这是一首送别词,此词不同于其他送别之作的地方是:男女主人公均将离开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。词开笔先渲染送别时的景色,接着叙写别筵上侑歌行酒,貌似欢乐,其实笼罩着浓浓的离愁。过片自我宽慰,谓“我已习惯于飘零,人生离合已不在话下”。然而一旦想起佳人明朝也将离去,便一时悲不自胜。只觉愁水愁风,更增凄恻耳。
简析
此词上阙先以“暗水”、“痴云”和“微阴”开篇,营造出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氛围。接以“枯荷”为喻,表达了对离别的无奈和伤感,再说试图用歌声留住行云、用纤细的手指共同调笙,以此来抵抗离别的到来,而后告诫自己不要过于多情;下阕以“飘零”自喻,表达了自己对离别的习以为常和对未来的不确定,又以兰舟加深了离别氛围,最后以门前垂杨和秋莺为喻,表达了对离人的不舍和思念。整首词离情深沉而真挚,通过自然景象的描绘和内心情感的抒发,将离愁别绪表达得淋漓尽致,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。
郭麐
郭麐(lín )(1767~1831)字祥伯,号频伽,因右眉全白,又号白眉生、郭白眉 ,一号邃庵居士、苎萝长者。江苏吴江人。著作主要有《灵芬馆诗集》(《初集》四卷,《二集》十卷,《三集》四卷,《四集》十二卷,《续集》八卷,《杂著》二卷,《杂著续编》四卷)、《江行日记》一卷、《唐文粹补遗》二十六卷,以及《蘅梦词》、《浮眉楼词》、《忏余绮语》各二卷等。 1篇诗文 8条名句
马伶传
侯方域〔清代〕
马伶者,金陵梨园部也。金陵为明之留都,社稷百官皆在,而又当太平盛时,人易为乐。其士女之问桃叶渡、游雨花台者,趾相错也。梨园以技鸣者,无虑数十辈,而其最著者二:曰兴化部,曰华林部。
一日,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,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,与夫妖姬静女,莫不毕集。列兴化于东肆,华林于西肆,两肆皆奏《鸣凤》,所谓椒山先生者。迨半奏,引商刻羽,抗坠疾徐,并称善也。当两相国论河套,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,东肆则马伶。坐客乃西顾而叹,或大呼命酒,或移座更近之,首不复东。未几更进,则东肆不复能终曲。询其故,盖马伶耻出李伶下,已易衣遁矣。马伶者,金陵之善歌者也。既去,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,乃竟辍其技不奏,而华林部独著。
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,遍告其故侣,请于新安贾曰:“今日幸为开宴,招前日宾客,愿与华林部更奏《鸣凤》,奉一日欢。”既奏,已而论河套,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,李伶忽失声,匍匐前称弟子。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。其夜,华林部过马伶:“子,天下之善技也,然无以易李伶。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,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?”马伶曰:“固然,天下无以易李伶;李伶即又不肯授我。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,严相国俦也。我走京师,求为其门卒三年,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,察其举止,聆其语言,久乃得之。此吾之所为师也。”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。
马伶,名锦,字云将,其先西域人,当时犹称马回回云。
侯方域曰:异哉,马伶之自得师也。夫其以李伶为绝技,无所干求,乃走事昆山,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;以分宜教分宜,安得不工哉?(呜乎!耻其技之不若,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,倘三年犹不得,即犹不归耳。其志如此,技之工又须问耶?